文|木木

人类对老鼠这样狠，当然也不能怪人不厚道，实在因为老鼠贪起来、偷起来没完没了，不死不罢休。

南宋的时候，有个穷书生，祖上曾经阔过，是前朝的名门望族，但到了他爷爷那一辈儿，家道衰落，经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。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，书生从小就敏感而要强，苦读圣贤书，立志要重振家业。后来，书生的父母先后穷困而死，只剩下书生一人。

冬天某日，书生没饭吃，又冻又饿，靠在墙根儿。正恍惚间，书生看见一只老鼠从不远处的墙洞里探头探脑地钻出来，徘徊溜达。看到一团儿“肉”在眼前晃悠，书生的身上突然有了点儿力气，正想扑上去抓，老鼠一扭身儿钻进了屋角的一堆柴草中。

书生努着劲儿爬过去扒拉开柴草，发现一个鼠洞，用手抠一抠，没想到洞口一下子就大了许多，把手伸进去乱抓，竟抓出一把粮食来！书生震惊不已，稍微缓一缓神儿，又把手伸进洞去抓，又抓出一把粮食来……

就这样，书生把老鼠的“粮仓”扫荡了一干二净，摸出了不少粮食，终于度过难关，活了下来。此后，书生似乎就时来运转，境况变得越来越好，终于依附上一个大官，飞黄腾达了。发迹之后，为了不忘根本，书生扒了那两间土坯房，原地起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庙宇，名曰：鼠公庙，庙里有个“鼠德堂”，供奉了一尊鼠首人身的贴金塑像。每逢朔望，书生都要斋戒沐浴前来拜鼠公。书生的故事知道的人多了，鼠公庙的香火就越来越旺，凡是想升官发财的，都要来拜，据说拜了之后，没有不灵验的。

养过仓鼠的人都知道，老鼠有藏粮食的习惯。每天除了吃、睡之外，老鼠几乎有个雷打不动的极重要的工作要做，即找粮食、藏粮食，而且永远没个够，藏满一仓，就新开一仓，直到生命“OVER”的那天，这事儿才算完。

站在理性人的角度看，兢兢业业贪藏了几辈子也吃不完的粮食，并以贪藏为“鼠生”的唯一乐趣和终极意义，这样的“鼠生”，似乎就实在有点儿悲催。但站在老鼠的角度看，结论似乎就有点儿不太一样，老鼠们肯定会理直气壮地大声说，“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好习惯，我们老鼠家族，才打也打不死，灭也灭不绝，才最终发展壮大到今天的规模！”

也是，老鼠的出现，早于人类，其生命力也显然要比人顽强得多，族群的兴旺程度，亦绝非人类可比。有未来学家预测，即使人类被核灭绝了，老鼠也能很快地适应新环境，最终继续很滋润地活在地球上——大约还是沾了这个好习惯的光。如此看来，人类似乎还是很有向老鼠学习的必要，未雨绸缪、早作打算。

但人类的心胸在面对老鼠的时候，从来显得有些狭隘，见到老鼠总是喊打喊杀的，打杀的办法也琢磨得几乎空前绝后了，水淹、火烧、毒药、夹子夹……物理、化学的办法用尽了，把生化、基因的技术也搬出来，但老鼠就是灭绝不了，反而有越来越壮大的趋势，人家的日子过得滋滋润润，兴旺发达，这就难免让人很生气。

人类对老鼠这样狠，当然也不能怪人不厚道，实在因为老鼠贪起来、偷起来没完没了，不死不罢休，人的利益受损了，当然就不干。而那些得了老鼠便宜的，大约对老鼠的态度就会不一样，喊打喊杀起来，往往都是装装样子，不下死手，风头儿一过，没准儿还会专门把老鼠养起来。而像书生那样的，就更不用说，掘了人家的粮仓，活了自己的性命，甚而一路发达起来，当然就要对人家感恩戴德。说起来，这个书生似乎也算有良心，否则，“鼠公”的事迹也不会流传到今天。但“鼠德堂”的香火太旺了，那些遭老鼠偷的，大约心里还是要恨得痒痒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