史杰鹏（作家 北京）·古日月

在很早的古代，几乎没有哪个家庭能解决家里的鼠患问题。湖北云梦出土的睡虎地秦简中，专门记载了鼠患问题，说如果在官家仓库中发现三个老鼠洞，就要罚主管官吏一个盾（交钱买盾）。广州南越王宫御花园遗址出土的木牍，则记载说如果宫中的官吏抓不到老鼠，就要“笞五十”，也就是用竹板打五十下屁股。这个处罚非常严厉，五十下竹板很可能把命送掉。就算当场死不了，在广州那么炎热的地方，其造成的感染也足以让人九死一生。

为什么老鼠会那么多？

因为在古代，即使是王宫的墙壁，也大多是用土夯筑的，老鼠只要愿意，就能钻通墙壁，在里面作窝。《诗经》里说：“穹窒熏鼠，塞向墐户。”意思是尽量把墙壁墙角的洞窟填上，留一个往里面灌烟，把老鼠熏出来。当然，这都是家庭主妇的事，《诗经》里就说，一个妇女在家等待远行的丈夫回家，每天就打扫房屋，熏杀老鼠，以免丈夫回来看见责怪：“家里这么多老鼠，你持的什么家，哪家的女人像你这样？”

可能有人会问，猫呢？主妇难道不会养几只猫，一劳永逸解决鼠患？这话就外行了，因为在《诗经》时代，猫还在野外捉田鼠，离驯化成家畜还有一段时间呢。要等到战国，人们才逐渐发现猫的这种伟大功能，将其延揽到家中，担任捕鼠的重任。

不过在猫驯化之前，也不是没有动物承担它的职能，其名字听起来你可能不信，就是狗。《吕氏春秋》上说一个人想买一条会捉老鼠的狗，专门找相狗者做参谋。找了一年，终于买到。带回家养了几年，却根本不会捕鼠，相狗的告诉他：“你这条狗太棒了，它的志向在麋鹿等大型野兽，捕鼠真是委屈了它。你如果真的想让它捕鼠，就给它戴个镣铐吧。”那人一听，把狗的后脚铐住，狗果然开始大肆捕鼠。

这个故事听起来挺心酸的，让我们联想到一些才华横溢的人，本来在适合的环境，他可以做出非凡成就；但如果生错了地方，就相当于被铐住了后腿的狗，只能干干捕鼠这些勾当。

能捕鼠的狗如此难找，所以必须寻找替代品。当时人发现有一种动物捕鼠能力更强，名叫狸，也就是俗称黄鼠狼的东西。黄鼠狼捕鼠的才华，是举世公认的，可惜它有个坏毛病：更喜欢吃鸡。《淮南子》里说：“狸执鼠，而不可托于庭者，为搏鸡也。”意思是黄鼠狼虽然捕鼠厉害，但养在家里不合适，它会顺便把家里的鸡全部吃掉。其实这很正常，鸡肯定比鼠好吃。但对于人来说，是得不偿失，所以，时代迫切需要一种不爱吃鸡只爱吃鼠的动物，终于，猫走进了人们的家庭。

猫在汉代已经开始驯养成功，在《汉书》中已有记载，但似乎不普遍。因为直到魏晋时代，还有用烟熏鼠的记载。梁简文帝会见客人，甚至有老鼠直接跳将出来，登上床榻，可见那时的猫在皇宫里都不多。但到了唐代，家家户户都开始养猫了，而宋代黄庭坚、陆游都有咏猫诗，歌颂猫在保护睡眠和书籍上的丰功伟绩，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：没有猫，生活简直无法想象。

但再好的猫，也比不上水泥灌注的地面，面对这样可怕的坚实，老鼠只能抓耳挠腮：“撼山易，撼水泥地面难。”然后悲愤地退出普通家庭，去下水道谋生了。所以，不管什么动物，都不如现代文明能提高我们的生活品质。